Vol.671《我和命运合二为一》

《我和命运合二为一》

 

周云蓬看不到世界,但他听得到,闻得到。他写道,牛羊下山,晚炊,草木香,山气日夕佳,生火的柴火和牛粪味,陈年的米缸。周云蓬说,用不着刻意求新,走在西藏的牦牛群里,就可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前卫。

 

策划、编辑:Ruru | 主播:蕉大 | 制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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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云蓬,新世纪的候鸟歌手,冬天去南方演唱,夏天在北方唱,春秋去海边。2011年,周云蓬的诗歌《不会说话的爱情》获得人民文学奖“诗歌奖”,同年,凭借专辑《牛羊下山》,周云蓬获得华语传媒音乐大奖“最佳民谣艺人”奖项。领奖的时候,周云蓬说,我很庆幸我得到的荣誉,就像缓慢亮起来的曙色,就像当初缓慢暗下去的失明。

 

2013年,在百度里搜索“周云蓬”三个字,可以得到716000个结果,也可以在各大音乐节看见他的身影。而在1979年,周云蓬不过是个失明的9岁孩子,视觉中的最后印象是动物园里的大象用鼻子吹口琴。

 

1970年,周云蓬出生在沈阳铁西区的一个工人家庭,幼年时罹患青光眼,母亲带着他四处求医,使得他整个童年都充斥着火车、医院、手术室和酒精棉的味道。九岁那一年,周云蓬彻底失明。失明在很多人眼里,意味着没有色彩,没有光芒,也没有瑰丽的想象。但周云蓬本能地拒绝按照世俗规定的角色生活,十二岁的时候,他甚至要求自己不用盲杖,一个人坐公共汽车回家。

 

他不愿意大众用约定俗成的观念来对待他,他是一个盲人,但是他保持着对生活的高度敏感。很多人跟他说话都怕伤害到他,都躲着他,就像躲暗礁一样。周云蓬说,许多人把他放在一个相对较低的标准来了解他的世界,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

 

十六岁的时候,周云蓬决定离开沈阳盲校,因为继续下去,只有按摩专业可以选择。由于视觉的障碍,许多盲人都选择学习按摩,这是生存的手段,也是作为盲人没有选择的出路。而周云蓬,并没有这么做。在被问及为什么的时候,周云蓬说,那是一份没有美感的工作。他对未来有着自己的想象,虽然这种想象,看起来那么的不切实际。

 

十六岁的周云蓬背井离乡,去天津和北京寻找出路,他批发了一百张《法制晚报》带在身上,准备卖掉当路费。那是他挣脱常规命运,探寻未来可能性的一次远行。北京对于少年时期的周云蓬有着一种精神的吸引,他甚至觉得,能在北京待一天,吃饱了,渴了有口水喝,就是一种成功。

 

周云蓬在北京打听到盲人可以上大学,可是他连高中都没有上过,只好报了正常学校高三学生的高考补习班,他看不到课本,只能用录音机录下老师的课,每天晚上回去整理成盲文,早上五点再起来,走二十多站路去上课。

 

独自在外求学的时期,周云蓬用听广播来填补离乡的寂寞和空白。在那个音乐资源相对稀缺的年代里,和许多人一样,周云蓬听着邓丽君的歌成长,许多年后,他写下,如果你生活在21世纪的北京,北京的沙尘暴将使你的支气管无比坚韧,北京强悍的音乐人,决不允许你至死未嫁,抱憾终生。邓丽君在年少的周云蓬心中的地位,以及在他内心掀起的波澜,由此可见一斑。

 

1991年,周云蓬考上长春大学特教学院中文系。那时候网络还不发达,也不能依靠手机的读书软件。他每天下午教别人弹吉他,作为回报,每个人给他念两个小时的书。三年后,周云蓬大学毕业被分配在沈阳的一个色拉油厂,占一个残疾人名额,不用上班,每个月150元工资。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这大概是一个很好的归宿,离家近,工作稳定,接下来就是娶妻生子。可是周云蓬又一次拒绝了这样的生活,他带着父母给的六百块钱来到北京,一下火车就直奔西直门地铁口,开始唱歌。

 

周云蓬一边努力演唱挣钱,一边吃着盐水煮面条攒钱。24岁时,周云蓬带着一千多元钱,开始四处漂泊。在《盲人影院》这首歌里,他唱到“他去了上海苏州杭州,南京长沙还有昆明,腾格里的沙漠阿拉善的戈壁,那曲草原和拉萨圣城。”在正常人看来,失去了视觉的刺激,旅行变得毫无意义。但在周云蓬看来,地名、口音的差别,都成为旅行之中新鲜感和乐趣的源泉。

 

四处飘泊的生活,让他一无所有。用周云蓬自己的话来说,从1995年去北京,到2004年发行第一张专辑的十年间,他过得穷困潦倒,颠沛流离。而这十年草根的生活,也为他后来的音乐创作,提供了最基本的养料。

 

2004年,周云蓬发行了自己的第一张专辑《沉默如谜的呼吸》。有人评论说,这是一张属于命运的唱片。周云蓬的“沉默如谜”和庄子的“逍遥游”有着类似的气质。“幸福”两个字躲藏在所有歌曲的背面,唱歌的人在努力地抓。“洒脱”两个字被推到纸面之上,却又显得那么力不从心。

 

2008年开始,周云蓬发起“给你三天黑暗”计划,召集二十多位国内民谣歌手,推出慈善义卖唱片,帮助那些家境贫困的失明孩子,购买他们需要的乐器、mp3和读书机。这张专辑把当下“新民谣”阵营里的歌手一网打尽,称得上是民谣歌手的一张全家福。而这些创作音乐人,在这一次的专辑里,也从往日的角色中越轨而出,放下沉重,低吟浅唱,唱给暂时的黑暗和永远的孩子。

 

2013年,周云蓬将2011年至2012年初的歌游记整理出版,书名叫做《绿皮火车》。这是一本没有腰封的书,甚至连精美的装帧也没有。封面上是一列绿色的火车,无限延伸地向远方开去。车轮子底下写着一行字,保佑我暂时成为小孩子专注地一笔一划地写下去,别长成个面目可憎疲于应酬的傻大人。周云蓬对生活,保留着一份最纯真朴素的向往。

 

周云蓬看不到世界,但他听得到,闻得到。他写道,牛羊下山,晚炊,草木香,山气日夕佳,生火的柴火和牛粪味,陈年的米缸。周云蓬说,用不着刻意求新,走在西藏的牦牛群里,就可以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前卫。这些嗅觉和听觉,更接近艺术的本质。在孤独和黑暗中反复咀嚼的文字,经过他的消化和酝酿,在他的诗和歌中,以一种极具人文气质的方式呈现出来。

 

关于爱情,周云蓬有着自己的理解和困难。他说,在我的梦里,会凭着小时候的记忆,看到树是绿的,天是蓝的,我健康地奔跑,不用怕撞到什么。可是我梦见了她,完全是一个黑影,因为我从来没有见过她。从此我在梦里和白天,都是瞎的。

 

2008年,绿妖作为《读库》的一名编辑,接受任务去采访周云蓬,三个月的采访结束以后,绿妖成为了周云蓬的女朋友。周云蓬曾经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她不仅是我的爱人,还是拐杖,是手,眼。”而对于绿妖来说,和周云蓬一起游唱的日子,自己在扮演着各种不同的角色,在各种各样的身份中变换着:周云蓬的个人调音师、摄影师、发演出文案和花絮的企宣、女朋友、助理、经纪人。

 

在一次采访中,柴静问绿妖为什么跟周云蓬在一起,她说:“王小波小说里写,一个母亲对女儿说,一辈子很长,要跟一个有趣的人在一起……”柴静说:“就为了这个吗?”“有趣多难啊。”绿妖说。这句话是两人情感最升华的描述,让无数文学青年们为之心醉。

 

“忽然想到,刻舟求剑也许不像我们想得那么蠢,一样珍贵的东西掉进水里,既不能舍命去捞,又觉得颇为惋惜,此种心境下,在木船上刻一道记号大概是最好的纪念了,既纪念拥有也纪念失去,深知无常,却又情深义重,如果是我,大概也想不到更好的纪念方式了。”绿妖曾经这段话,恰好可以作为她与周云蓬感情的纪念。对那些恋爱的人们来说,这也许是个提醒:感情,光是有趣是不够的。

 

有人说,现在的中国民谣还很衰弱,而周云蓬并不在意这些,他说,中国的市场越来越丰富,至于他自己并不想刻意如何,只想能诚实地写下诗与歌,心平气和地生活。有人把周云蓬称为“中国的荷马”,也有人说他是最具人文的中国民谣音乐代表,他的朋友则说,他比任何看得见的人看得还要清楚。

 

周云蓬一直在用自己的生活,破除人们的成见,对于一个盲人的成见,对于坚强、苦难等等概念的成见。他的所有创作只是基于对自己内在灵魂的真实呈现,所以才能够激发,不一样的际遇之中,人们内心的共鸣。

 

垫乐及素材:

1.《彩音》 – 押尾桑

2.《九月》 – 周云蓬

3.《盲人影院》 – 周云蓬

4.《中国孩子》 – 周云蓬

5.《游子吟》 – 周云蓬

6.《不会说话的爱情》 – 周云蓬

7.《悠悠荡荡》 – 周云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