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769《四月裂帛 2014致简桢》

Vol.769《四月裂帛 2014致简桢》

 

“三月的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这是《四月裂帛》的开头。很多人看《四月裂帛》都需要好几遍才能理清头绪,前三部分步步为营,第三部分甚至到达其呕心沥血的状态,乃至于第四部分异常隐晦,甚至于及时多次阅读,还是难以理解第四部分的寓意。

 

策划、编辑:老V | 主播:立夏;老V | 制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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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马拉雅

 

 

 

简祯少年成长于宜兰,13岁时,父亲车祸过世,“父亲”成为后来创作、追寻的焦点题材之一。高中负笈前往台北,就读复兴高中,1979年入台大哲学系,隔年转入中文系。大学时,文采逐渐崭露头角,相继获得台大文学奖、台大文学院学生奖、全国学生文学奖,首部散文集《水问》即大学时期作品结集。大学毕业后前往高雄佛光山普门寺从事佛经白话释义工作,整理星云法师文稿。佛光山上数年,其生命情调有所转变,亦影响其创作风格。早期作品,中文系背景浓厚,文字雕琢细致,情感浓郁;《浮在空中的鱼群》、《胭脂盆地》等作品转惟对都市生活观察描写;《女儿红》、《红婴仔》则由女性,乃至母亲的角色出发。

可能是长久接触佛经的缘故,佛经对她的影响极大,简贞在自己的散文世界里始终扮演着”千岁老人”或者”得道高僧”的角色,似乎这是台湾的女散文家共通的表达欲望,她们孜孜不倦地阐释着自己的人生哲学,相反却对政治与现实一般比较陌生与厌倦。简贞的思想核心应该说是宿命的,她对生命最本质的认知,就是要恪守既定的社会秩序。这种想法与时代已经隔的很远了,女权主义可能更会不以为然的。但简贞自己却是快乐的,别人无法勉强。

无可否认《四月裂帛》在简媜作品中的重要位置,而收录在简祯不同散文集中的《四月裂帛》也各不相同,必然也是经历了先后几次的修改。一般来说,作者修改文章是为了使文章结构内容更臻完美,方便读者阅读,这是为读者考虑的;其次是作者的语言习惯发生了改变,今读旧作,加以修饰,是语言符合今日之阅读习惯。当然也有私密的隐言,是作者认为文字太过直白,透露了太多的真实情感,那种个人隐私作者不愿与人分享。很多人认为《四月裂帛》的修改就是少之又少的最后一种。

“三月的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这是《四月裂帛》的开头。很多人看《四月裂帛》都需要好几遍才能理清头绪,前三部分步步为营,第三部分甚至到达其呕心沥血的状态,乃至于第四部分异常隐晦,甚至于及时多次阅读,还是难以理解第四部分的寓意。“把你的一品丝绣裁成放四段情事的暗袋”,现在,让我和立夏为你一一拆开这暗袋中的那方天地。



三月的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 

近郊山头染了雪迹,山腰的杜鹃与瘦樱仍然一派天真地等春。三月本来无庸置疑,只有我关心瑞雪与花季的争辩,就像关心生活的水潦能否允许生命的焚烧。但,人活得疲了,转烛于锱铢、或酒色、或一条百年老河养不养得起一只螃蟹?于是,我也放胆地让自己疲着,圆滑地在言语厮杀的会议之后,用寒鸦的音色赞美:“这世界多么有希望啊!”然后,走。 

直到一本陌生的诗集飘至眼前,印了一年仍然初版的冷诗,(我们是诗的后裔!)诗的序写于两年以前,若洄溯行文走句,该有四年,若还原诗意至初孕的人生,或则六年、八年。于是,我做了生平第一件快事,将三家书店摆饰的集子买尽——原谅我卤莽啊!陌生的诗人,所有不被珍爱的人生都应该高傲地绝版! 

然而,当我把所有的集子同时翻到最后一页题曰最后一首情诗时,午后的雨丝正巧从帘缝蹑足而来。三月的驼云倾倒的是二月的水谷,正如薄薄的诗舟盛载着积年的乱麻。于是,我轻轻地笑起来,文学,真是永不疲倦的流刑地啊!那些黥面的人,不必起解便自行前来招供、画押,因为,唯有此地允许罪愆者徐徐地申诉而后自行判刑,唯有此地,宁愿放纵不愿错杀。 

原谅我把冷寂的清官朝服剪成合身的寻日布衣,把你的一品丝绣裁成放心事的暗袋,你娴熟的三行连韵与商簌体,到我手上变为缝缝补补的百衲图。安静些,三月的鬼雨,我要翻箱倒箧,再裂一条无汗则拭泪的巾帕。 
  
我不断漂泊 
因为我害怕一颗被囚禁的心 
终于,我来到这一带长年积雨的森林 
你把七年来我写给你的信还我,再也没有比这更轻易的事了。 

第一段故事,就随着这三月杜鹃盛开时翻开的一册诗集开始又结束。保罗柯艾略的《我坐在琵卓河畔,哭泣》中,派拉选择让琵卓河的河水淹没他对投身神教的爱人的所有的爱,而放弃小爱,成全大爱。那是一种神灵之光的闪耀还是无奈之中的抉择,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就像这场发生在三月的相聚,一个无神论者与一位基督教徒的交往,最终智能因宗教的信仰不同,因为“她一生不曾侍奉任何的主”,故“你只有失去她,有就地失去她”;

约在医院门口见面,并且好好地晚餐。你的衣角仍飘荡着辛涩的药味,这应是最无菌的一次约会。可惜的,惨淡夜色让你看起来苍白,仿佛生与死的演绎仍鞭笞着你瘦而长的身躯。最高的纪录是,一个星期见十三名儿童死去,你常说你已学会在面对病人死亡之时,让脑子一片空白,继续做一个饱餐、更浴、睡眠的无所谓的人。在早期,你所写的那首《白鹭鸶》诗里,曾雄壮地要求天地给你这一袭白衣;白衣红里,你在数年之后《关渡手稿》这样写: 
  
恐怕 
我是你的尸体衣裳 
非婚礼华服 
  
并且悄悄地后记着:“每次当病人危急时,我们明知无用,仍勉强做些急救的工作。其目的并非要救病人,而是来安慰家属。” 
  
你早已不写诗了,断腕只是为了编织更多美丽的谎言喂哺垂死病人绝望的眼神。也好让自己无时无刻沉浸于谎言的绚丽之中,悄然忘记四面楚歌的现实。你更瘦些,更高些,给我的信愈来愈短,我何尝看不出在急诊室、癌症病房的行程背后,你颤抖而不肯落墨讨论的,关于生命这一条理则。 
  
终于,我们也来到了这一刻,相见不是为了圆谎为了还清面目,七年了,我们各自以不同的手法编织自己的谎,的确也毫发未损地避过现实的险滩。唯独此刻,你愿意在我面前诚实,正如我唯一不愿对你假面。那么,我们何其不幸,不能被无所谓的美梦收留,又何等幸运,历劫之后,单刀赴会。 
  
穿过新公园,魅魅魑魑都在黑森林里游荡,一定有人殷勤寻找“仲夏夜之梦”,有人临池摹仿无弦钓。我们安静地各走自的,好像相约要去探两个挚友的病,一个是七年前的你,一个是七年前的我,好像他们正在加护病房苟延残喘,死而不肯眼目,等亲人去认尸。 
  
“为什么走那么快?”你喊着。 
  
“冷啊!而且快下雨了。” 
  
灯光飘浮着,钢琴曲听来像粗心的人踢倒一桶玻璃珠。餐前酒被洁净的白手侍者端来,耶稣的最后晚餐是从哪儿开始吃的? 
  
“拿来吧,你要送我的东西。” 
  
你腼腆着,以迟疑的手势将一包厚重的东西交给我。 
  
“可以现在拆吗?”我狡诈地问。 
  
“不行,你回去再看,现在不行。” 
  
“是什么?书吗?是圣经?……还是……真重哩!”我掂了又掂,七年的重量。 
  
“你……回去看,唯一、唯一的要求。” 
 
于是,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与你晚餐,我痛恨自己的灵敏,正如厌烦自己总能在针毡之上微笑应对。而我又不忍心拂袖,多么珍贵这一席晚宴。再给你留最后一次余地,你放心,凄风苦雨让我挡着,你慢慢说。

这也许就是最后一次的晚餐了吧,七年后,在两个信仰不同的人走过七年后,他们之间被一个“她懂你像你懂自己一样深刻”的女子所终结, 然后他们说“就这样告别好了,信与不信不能共负一轭。”也许这样的告别平静且淡然,想必晚饭之后阴冷的春雨不期而至,雨打花落,记忆中明媚的薄夏也在渐渐褪色。  

且让我们以一夜的苦茗 
诉说半生的沧桑 
我们都是执著而无悔的一群 
以飘零作归宿 

在你年轻而微弱的生命时辰里,我记载这一卷诘屈聱牙的经文,希望有朝一日,你为我讲解。 
  
如果笔端的回忆能够一丝丝一缕缕再绕个手,我都已经计算好了,当我们学着年轻的比丘尼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时,我要把钵中最大最美的食物供养你,再不准你像以前软硬兼施趁人不备地把一片冰心掷入我的壶。 
  
我们真的因为寻常饮水而认识。 
  
那应该是个薄夏的午后,我仍记得短短的袖口沾了些风的纤维。在课与课交接的空口,去文学院天井边的茶水房倒杯麦茶,倚在砖砌的拱门觑风景。一行樱瘦,绿扑扑的,倒使我怀念冬樱冻唇的美,虽然那美带着凄清,而我宁愿选择绝世的凄艳,更甚于平铺直叙的雍容。门墙边,老树浓荫,曳着天风;草色釉青,三三两两的粉蝶梭游。我轻轻叹了气,感觉有一个不知名的世界在我眼前幻生幻化,时而是一段佚诗,时而变成幽幽的浮烟,时而是一声惋惜——来自于一个人一生中最精致的神思……这些交错纷叠的灵羽最后被凌空而来的一声鸟啼啄破,然后,另一个声音这么问: 
  
“你,就是简媜吗?” 
  
我紧张起来,你知道的,我常忘记自己的名字,并且抗拒在众人面前承认自己,那一天我一定很无措吧!迟顿了很久才说:“是。”又以极笨拙的对话问:“那,你是什么人?” 
  
知道你也学中文的,又写诗,好像在遍野的三瓣酢浆中找四瓣的幸运草:“唷,还有一棵躲在这!”我愉快起来就会吃人:“原来是学弟,快叫学姊!”你面有难色,才吐露从理学院辗转到文学殿堂的行程,倒长我二岁有余。我看你温文又亲和,分明是邻家兄弟,存心欺负你到底:“我是论辈不论岁的!”你露齿而笑,大大地包容了我这目中无人的草莽性情。 
  
那一午后我归来,莫名地,有一种被生命紧紧拥住的半疼半喜,我想,那道拱门一定藏有一座世界的回忆。 
  
毕竟,我只善于口头称霸,在往后与你书信嬗递,才发觉你瘦弱的身躯底下,凝炼了多少雄奇悲壮的天质,而你深深懂得韬光养晦,只肯凿一小小的孔,让琢磨过的生命以童子的姿势嬉嬉然到我眼前来。我们不谈身世只论性命,更多时候在校园道上相遇,也只是一语一笑作别,但我坚信:“这人是个大寂寞过的人!” 

这也许就是知己相识的开始,之后两人频频通信,等到他面部的疾瘤二度开刀,时,简祯将一串琥珀念珠赠他,在经历了片刻平静而美好的时光后,最终还是没能逃过病痛的阴霾。

香港一年,你终因病发大量出血而辍学,从中正机场直奔林口长庚,医师已开了病危通知书。你却幽幽转醒,看着病床边来来往往的友好、同窗,或者,你还在等,当养育的父母双亡,亲生的父母待寻。你那时已不能进食,肉瘤塞住口舌,话也不能说了。你见我来,兀自挣身下床,从杂乱的行李中掏出一块精致的香皂,多少年前,我说过一日三浴更甚于心头欢喜,你在纸上写着:“多洗澡!”那一刹——那百千万亿年只可能有一回的一刹,我想狠狠地置你于死。 
  
半年来,我抗拒着再去看你,想回向给你七七四十九遍的经诵终于不能尽读,我压抑每一丝丝一缕缕一角角关于你的挂念。只有两回梦见,一次你以赤子的形象从半空掠过,我仰首不复寻踪;一次你款款而来,白白净净的面目,我大喜,问:“你好了?”你笑而不答,许久许久才说:“还没开始生病啦!”梦醒后,深深地痛恨自己,现世里的大欢大美被解构得还不够吗?连在可以作主的梦土,也要懦怯地缴械。我终究是个懦夫,不配英雄谈吐。 
  
那么,敬爱的兄弟,我们一起来回忆那一日午后,所有已死的神鬼都应该安静敷座,听我娓娓诉说。 
  
那一日,我借了轮椅,推你到医院大楼外的湖边,秋阳绵绵密密地散装,轮转空空,偶尔绞尽砖岸的莽草。我感觉到你的瘦骨宛若长河落日,我的浮思如大漠孤烟。当我们面湖静坐,即将忘却此生安在,突然,遥远的湖岸跃出一行白鹭,抟扶摇直上掠湖而去,不复可寻。湖水仍在,如沉船后,静静的海面,没有什么风,天边有云朵堆聚着。 
  
你在纸上问我:“几只?” 
  
我答:“十二只。”你平安地颔首。 
  
也许,不再有什么诘屈聱牙的经卷难得了你我。当你恒常以诗的悲哀征服生命的悲哀,我试图以小说的悬崖瓦解宿命的悬崖;当我无法安慰你,或你不再关怀我,请千万记住,在我们菲薄的流年,曾有十二只白鹭鸶飞过秋天的湖泊。 

这便是第二位因文结识的知己,这个人说“’简媜’二字太坚奇铿锵,带了点刀兵”,而坚持正正经经地写下“敏媜”,说有了这“敏”字,行云流水起来,不遭忌。也在看到简祯清瘦异常,又辩解说“就活这么一次,我要飞扬跋扈!”时说道:“早慧,难享天年的,古来如此。”。然而,他确实是早慧而天妒,生命“年轻而微弱”,。这结束时借了轮椅将他推到秋阳下的湖岸,十二只白鹭鸶抟扶摇而上,不复可求,便是象征这个生命的终结;在梦中,他“以赤子的形象从半空掠过”,这赤子不就是人之初?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吗?
  
犹似存在主义, 
或是老庄, 
或是一杯下午茶, 
或两本借来的书。 
  
百般凌虐你,你都不生气,或,只生一小会儿气。好似在你那里存了一笔巨款,我尽情挥霍,总也不光。有时失了分寸,你肃起一张沧桑后的脸,像一个蹇途者思索不可测的驿站,我就知道该道歉了,摸摸你深锁的额头说:“什法子,谁叫你欠我。不生气,生气还得付我利息。” 
  
常常在早餐约会,或入了夜的市集。热咖啡、双面煎荷包蛋、烘酥了土司,及三分早报。你总替我放糖、一圈白奶,还打了个不切实际的哈欠。我喜欢晨光、翻报、热咖啡的烟更甚于盘中物,你半哄半骗,说瘦了就丑,我说:“喂,就吃!” 
  
你果真叉起蛋片进贡而来,我从不吝惜给予最直接的礼赞: 
  
“今天表现不错,记小功一支。” 
  
早晨恒常令我欢心,仿佛摄取日出的力量,从睡眼沉静射入惊蛰的流动,有了奔驰的野性及征服的欲望。早晨对你却是苛责的,你雾着一张脸,听我意兴风发地擘画每一桩工作,帮你整理当日的行程及争辩的重点,战役的成果未必留给我们,但我们联手打过漂亮的仗。 
  
入夜的城市更显得蠢蠢欲动,入夜的我通常是一只安静的软体动物,容易认错、善于仆役,不扎别人的自尊。你活跃于墨色的时空,以锐利的精神带着我游走于市集。一碗卤肉饭、石斑鱼汤、水煮虾也是令人难忘的饮食起居。我擅于剥虾、剔无刺的鱼肉,伺候你。你尽管放心地细数我的不对,定谳白日的蛮悍,我一向从善如流,乖乖地向你忏悔。 
  
当市集悄悄撤退,夜也恹了,我打起一枚长长的呵欠,你说:“走吧!回家。”你走你的路,我走我的归途。这城市无疑是我们巨构的室家,要各自走过冗长的通道,你回你的卧室,我有我的睡榻。 

第三段,显然是泼墨挥毫的呕血之作(要不作者为何成段地删节?)。读过《渔父》防止,这段情事有几分的重量。再现的大胆的恋父情结展示了女作家内心的情涛是如何暗涌,四十过二的音色与二十又七的华容相遇终须是背弃世俗的爱恋。一个通过情枷爱锁鞭挞的男人与一个透明中性的女子理智地辩论着婚姻,终究“你走你的义路,我走我的归途”。简媜的血里有沉重的恋父气质,这与《渔父》中的情结殊途同归,至于结果,都惨淡收场。挑战社会主流的习俗不会有好下场,就像“早慧的人难享天年,自古如此”。何为女人,苦为女人,不单是归因于红颜羸弱。
  
我情愿把这城市当成无人的旷野,那一夜,我爬上大厦广场的花台,你一把攫住,将我驼在肩上,哼着歌儿,凛凛然走过两条街;被击溃之后如果有内伤,那内伤也带着目中无人的酣畅。有一日,深夜作别,我内心击打着滔滔逝水的悲切,不忍责忍你什么,只想一个人把漫漫长夜走完,你说起风了,脱下外衣披我,押我上车,在站牌旁频频向我挥手,然后孤独地走向你候车的街口。那一刹,我又剑拔弩张,想狠狠刺大化的心脏,遂在下一站下车,拚命地跑,越过城市将灭的灯色,汗水淋漓地回到你的背后,你多么单薄,掏烟、点火,长长地向夜空喷雾,像一名手无寸铁的人!我倏地蒙住你的眼睛,重重地咬你的耳朵:“不许动!”你回头,看我,错愕的神情转化成放纵的狂笑,我胜利了我说。 
  
在借来的时空,我们散坐于城市中最凌乱的蓬壁,抽莫名其妙的烟,喝冷言热语的酒,我将烟灰弹入你的鞋里,问: 
  
“欸,你也不说清楚,嫁给你有什么好处?” 
  
你脱鞋,将灰烬敲出,说:“一日三顿饭吃,两件花衣裳嘛,一把零用钱让你使。” 
  
我又把烟灰弹进去:“那我吃饱了做什么?” 
  
你捏着我的颈子:“这样么,你写书我读——再弹一次看看!” 
  
    我又把烟灰弹进去。 
  我随手抽了把单刀 
  走了趟雪花掩月 
  无声的月夜 
  只有鸽子簌簌地飞起 
  你怎么来了? 

在经过三场倾世之恋,情锁纷纷落而复合,半生漂泊的我在行岁末晚将自我“修改征服”,并期待人生经历的情感“像凡夫凡妇”(前三段中的情感常人的确无法承担!)。即便如此,行文还是“横槊赋诗的草莽气质”。四段情事,似天书都印错,竟无人知晓。

关于你生命中的山盟与水逝,我都听说。在茶余饭后,你的身世竟令我思谋,什么样的人,才能与秋水换色,什么样的情,才能百炼钢化成绕指柔。我似乎看到年幼时的你,已然为自己想象海市蜃楼,你愿意成为执戟侍卫,为亘古仅存的一枚日,奉献你绚霞一般的初心。 
  
那么,请不要再怪罪生命之中总有不断的流星,就算大化借你朱砂御笔,你终究不会辜负悲沉的宿命,击倒的人宁愿刎颈,不屑偷生。这次见你,虽然你的眉目仍未能廓然朗清,倒也在一苇航之后,款款立命。你要日复日吐餔,不吐餔焉能归心。 
  
把我当成你回不去的原乡,把我的挂念悬成九月九的茱萸,还有今年春末大风大雨,这些都是你的,总有一日,我会打理包袱前去寻你。但你要答应,先将梦泽填为壑,再伐桂为柱,滚石奠基,并且不许回头望我,这样,我才能听到来世的第一声鸡啼。 
  
你走的时候,留下一把钥匙,说万一你月迷津渡,我可以去开你书中的小屋。我把指环赠你,尽管流离散落,恒有一轮守护你的红日,等候于深夜的山头。 
  
你说:“还要去庙里烧香,像凡夫凡妇。” 
  
那日,我独自去碧山岩,为你拈香,却什么话都没说。 

这便是简祯的《四月裂帛》,借着张错四阕引诗做头,先是以文求财的医匠,再转为为由文学相知的红颜,继而是年纪相差悬殊的不伦之恋?还有最后写给自己的但愿“凡夫凡妇”,这四段情事,总算将这一部流年天书一一解读。
  
这就是了,所有季节的流转永不能终止。三世一心的兴观群怨正在排练,我却有点冷,也许应该去寻松针,有朝一日,或许要为自己修改征服。 
  
四月的天空如果不肯裂帛,五月的袷衣如何起头?



垫乐及素材:
1.《梦》 – 林海
2.《左近のテーマ》 - 小畑健
3.《暮色》 – 林海
4.《桜 Sakura》 – 経田康子
5.《在青青的春草叶上》 – 徐之彤
6.《杨柳》 – 范宗沛
7.《灰》 – 伍家辉
8.《这是一座空城》
9.《生命之终》
10.《轻闭双眼》 – 松谷卓
11.《高纬度颤栗》OST
12.《觞逝》
13.《一九二四》 – 插班生


策划、编辑:老V | 主播:立夏;老V | 制作:桥
发行: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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